被遗忘的深蓝色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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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8-03-31 09:09:45
轻轻浅浅的风微微触摸着檐角的风铃,在安静深蓝的夜空下那柔弱的叮呤声仿佛浩淼无序的天籁之音,在寂寥的耳畔琐碎响起,一泓清澈而宁静的月光滑过窗口流淌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记忆中的夜晚也曾经是这样的深蓝,仿佛许多年前那些平淡如水的日子。
我的记忆局促且孱弱,平时它们都被严实地封闭在思维最底层,在这样的夜里,那琐碎的细响让我想起了些什么,记忆慢慢弥散开来,我依稀看到了些歪歪斜斜的往事,那都是我不敢正视的话题……休 闲 居 编 辑
一枚硬币从日记本里跌落在书桌上的月光里,发着奕奕银光,像团熔化的金属,灼伤着我的眼睛和心,它是突如其来的,我沉默着,想起了那些如朝花般的笑容,想起了那些早被人们遗忘,被岁月湮没的故事,那时候的夜晚一定如今天的一样美丽、安静且深蓝。
我想从那枚硬币说起,五分的,1955年的,它是一个错误,它是一枚错版的硬币,它有着两个相同的正面。
年轻的文琪喜欢蓝色,喜欢看天空,她说那种蓝色很美丽,几乎可以溶掉所有的忧伤,她熟悉孤独,孤独是她最亲密的朋友,而那些蓝色恰恰能把那些孤独都带走。
我也喜欢蓝色,那些蓝色很纯,纯得让我常常把它们与空白联系起来,那些空白会让我突然地流泪。
在那些宁静的日子里只要有时间我就陪文琪。后来我有了女朋友,陪她的时间少了,在她知道我有女朋友的那个晚上,我听母亲说文琪哭了,晚上是阴天,深蓝被完全遮盖了起来。她曾很清淡地问我:文晓你知道爱情的滋味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吧?
我没有回答,一些情绪在我的眼角凝成了露水瞬间又渗入了我衣袖。我看到她的眼中满是天空的湛蓝,很纯,渐渐突兀于眼角,最后在她白净的脸上横流了起来,我抱紧她,她在我的肩头幽咽得像个肆无忌惮的孩子。
简华是我的好朋友,有时来我这里,文琪大约见过他几次,有一次她突然问了我些关于简华的事情,那时她的眼里充满了苦涩与忧伤。我大略感觉到了些什么,她只是说,简华是个很不错的人。
有一次简华对我说了一句:文琪很不错。
我很悲伤并且痛苦。
后来简华来找的次数频繁起来,常常问我关于文琪的事情,我没对他说太多,只告诉他文琪是个善良文静纯洁得像冰得女孩。他突然说:我能追她吗?
我笑了,眼睛里却是泪水,天空很蓝,有个孩子正在放风筝,风筝挂在了树上,线断了,孩子哭了……
我最痛苦,最怕被别人碰触的伤终于在那个天空深蓝的晚上被撕得鲜血淋淋,我希望她能有爱情,虽然一切将会如晨雾很快消散。
文琪没有说什么,看到她忧伤的眼神我无法阻止自己粗莽的思维,我说,我们让天来决定一切吧,我抛一枚硬币,假如是正面在上,你就与简华恋爱。
硬币在空中旋转着,她闭上了眼睛,锒铛一声,在她的眼里,那一声后将意味着痛苦,而她却不知道那一声之前一切已注定了,那是一枚错版的硬币。正面朝上,她没有高兴,她哭了。花园的玫瑰花突然开了许多,让我有种痛苦的满足感,天下起了雨。
简华经常来找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很灿烂,那是我凭生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开心得笑,她应该知道了爱情的滋味,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那段日子我常常一个人看天空,但天上总是有太多的云彩,那些蓝色只能在缝隙里才能看到,
她说她很幸福,她很想与简华永远在一起,我只是默默点头。今天我去医院了,医生说尽量让她开心,大约会在六个月后……
母亲哭了,我们没有告诉她,我们不想让她再想起那些湛蓝的天空,我们希望看到她那无邪甜美的笑,我突然想起了一种生物,叫蜉蝣,日初而生,日落而亡,同一天经历生与死,永远不知道什么是黑夜,哪怕只有一天的生命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她该拥有那短暂的精彩,哪怕只是几个月的绚烂。
简华送了她一串风铃,挂在我们的檐角上,她很喜欢。
那天,她突然问我:我还有几天时间?
我有些仓皇,说:医生说心情好了可能会几年或者更长。
她笑着说:你在撒谎,我看病历了,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只是不想让简华看到……
我说:应该还有两个月。
她开始沉默,抬头看着天空,她说那蓝色很美丽,她该回到蓝色中了,死了后会变成鸟。
她的病情开始恶化,手指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紫色,她不再见简华,简华每次来我都会找各种理由把他打发走。她说她很想很想简华,她时常望着那串风铃发呆,然后微笑着流泪。
为了掩饰憔悴,她化了妆,第一次化妆,我从未想到自己的姐姐会是那么的漂亮,如一朵初绽的娇艳美丽的白荷,我只能这么形容。
我给简华打了电话。她见到简华的时候有些颤抖,他说他做了一个冗长而痛苦的梦,梦到她变成鸟飞走了,走得好远好远。
我说:我们一家人要去海南的亲戚家住些日子,今天是向你道别。
……
姐姐住进了医院,后来有又转到了重病病房。姐姐开始出现昏迷,我们和父母轮流在外守护着她。她曾清醒过一次,她对我说她很想见简华,她那些苦涩且干净的泪顺着眼角淌到了枕头上,我知道这种带着思念与爱情的死亡将是无比痛苦的,我想起了那天见到的那个放风筝的孩子,想起了他的挂在树的上那只风筝,是我将那只风筝从湛蓝的天空中牵引到了树上,断了线,她被树永远纠缠着,再也无法起飞,她就这样痛苦着破损毁灭。我的心的莫名的刺痛,我开始后悔当初的莽撞决定。我感觉有些对不起文琪和简华。
我去找了简华,告诉他了一切。
他哭了,像个无知的孩子。
简华去看姐姐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许多,她脸色苍白得像简华手中的白荷花,嘴唇紫得让我想到死亡将临。她对简华说了一句“对不起”。简华只是摇头,简华抱住了她,我们听到了两个人的哭声。
窗外有一群鸟飞来飞去,其中一只纯白色的在窗口盘旋了许久,最后朝深蓝的天空飞走了,她像一颗星突兀于美丽的蓝色下,渐渐模糊,渐渐遥远,渐渐溶入那无际的深蓝。
姐姐走的时候正依偎在简华的怀里,脸上的泪还没有干。
不久简华出国留学了,从那起他再也没有与我联系过,我想他应该同我的心情一样,不想再想起那些往事,更不想再提及。
我本不想再提起这段情节朴素简单确让我刻骨痛苦的往事,只是那深蓝,那些琐碎的声响,还有那团奕奕的银光仿佛无法避及的宿命般,突然来到我宁静如水的生活里,我只能以不加修饰的笔调,轻描淡写那些局促且孱弱的记忆,以此作为一种遗忘的方式。
生命常常像那些冬季绽裂的花,憔悴而痛苦,我应该把那一切忘掉,如同忘掉一只在暗夜里悄然飞向深蓝天空的白色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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