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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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 情 碎 片 空气逼仄的客厅里，冰箱在角落里发出嗡嗡的声响，卫生间的抽水马桶滴答滴答地开始漏水，似乎是从维开始头痛的那一天开始漏水的。 休 闲 居 编 辑 记得那是半个月前的某个深夜，维和南在电话里开始争吵，争吵的结果是维气愤地摔了电话，接着顺手抓起床头的相架，狠很地砸向地面，在与地板接触的时候发出“砰”的声响，沉闷的，在维的心头掠过。玻璃相架整个地粉身碎骨了，连同维的心。和南的合影被碎玻璃压着，维拨开玻璃碎片轻轻地拾起。看着两个互相依靠的人，在海边，蓝色的海水和初升的红日，两个穿着情侣装的恋人，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维和南甜蜜地笑着。这是两年前，维和南在海南相遇后的第四天留下的合影，一见钟情的见证。眼眶开始发红，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了出来。 维犹豫着，把合影撕得粉碎。她想，两个人终于可以粉身碎骨了，笑着跑进卫生间，脚掌无意之中踩到了玻璃碎片，疼痛难忍地把撕碎了的照片丢进抽水马桶。紧接着，“哗”地一声，大的水流从马桶的四周旋转而下，最后凝成一个旋涡，把细碎的照片被无情地水流带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维突然地大声哭泣起来，连同带血的脚掌与疼痛的心，在寂静的夜里一齐爆发了。维跌坐在浴缸边缘，扳起受伤的左脚，看鲜红的血液从脚底冒出来，一块有绿豆般大小的透明玻璃，嵌入白嫩的肌肤里，露出一个尖角，像一把利剑，在肉体感到疼的同时，心里仿佛也是万剑穿心般的痛。 维拿起电话，开始拨南的号码，当她准备按第十一个数字的时候，食指突然地停顿了三秒，她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针停在“1”上，分针是在“7”上，秒针在运动，不停地。飞速地走着。现在是午夜的一点三十五分。 不，不可以让南感到我是舍不得离开他的。南说我是离不开他的，没有他的生活会是混乱无序的。女人是要用来爱用来疼的。但是我这一次一定要彻底地离开他。不给自己任何的退路。维这样想着，同时决绝地挂上了电话。凭什么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呢？如果南很看重这段感情的话，他是会打电话给她的。维是这样认为的。 凭什么给自己哭泣的借口，给南来安慰的理由。 维从抽屉里找出红药水和消毒棉球和一把镊子，她决定自己来取出让她脚掌底流血的玻璃碎片。她看到红色的液体在碎片周围渗出来，一阵晕眩，咬紧嘴唇，刚才流出的泪水已经开始在燥热的空气中风干了，觉得脸颊的皮肤绷地紧紧的。右手拿镊子，一咬牙，透明的玻璃碎片被取了出来。维怀疑起自己的速度来了，似乎该选择学医的。而她却是一个握画笔的女子。 原来自己是可以帮助自己的，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来让自己承受生命之中所有的苦痛。可是很多受伤的人，总是希望被人来关心与呵护。得到他人的同情。 维用消毒棉蘸着红药水涂抹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愈合。也许明天就能走路了，像以前那样快速地在人流里穿梭，鱼一样的游弋。然后抬头仰望天空。也许明天要去医院进行彻底的消毒。 维单脚着地，跳跃着来到客厅里，感到口渴，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啤酒了。罐装的青岛啤酒，是南喜欢喝的啤酒。维取出一罐，拉开易拉环。记得在海边的时候，南把易拉环带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维，我一定会娶你的。你等着，当我有很多钱的时候。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快乐的新娘，做我最幸福的妻子。”南就势把维拥入怀里，吻着她长长的睫毛，维幸福地闭上眼睛。而此时南不知道，维并不需要他有很多的钱来让她开心，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幸福的生活，赚取足够维持生活的纸币就可以了。她不是过于看重物质的女子。她只要他能永远爱他，彼此长久地相爱下去。她在心里祈祷着。那是在一年前大连的海边。维去那里写生，南刚刚做完了一个很大型的设计。和南坐在细软的沙滩上，夕阳染红了傍晚的海面，橘红色的海水开始吞噬沙滩。 “南，当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我们还来这里看落日。我要在你怀里安静的死去，我一定要比你先死，因为没有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好吗？答应我？”维靠在南的肩头，手指捏着南的耳垂，厚厚的软软的，很有福相的一对耳垂。 “维，我们坐在海边一起等待死亡，当我们老的快不行的时候。”南轻轻地说，他知道一切的承诺都有可能变成谎言，特别是在爱情面前。因为爱一个人有的时候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维喝了一口冰的啤酒，有点苦苦的味道，麻麻地接触到舌头和牙齿，随后进入胃里。突然之间维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心开始抽搐起来，她抱紧自己，蜷缩在黑色的皮沙发里，深深地把自己的整个躯体埋在里面。 她披散着头发，瀑布一样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双眼，维想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被南给迷惑着。她忘了那个女人的存在，那个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感到有无形的压力压着她无法喘息，头开始疼痛起来，一阵阵地疼，好象有人用钢钉扎入她的头颅般，紧接着疼痛四散开来。维抱着头，闭上眼睛。 她抓着头发，想起了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港台电视剧，里面有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瞎眼女人，用活人来练九阴真经。常常在黑夜里出没，记得她看到那个女人出现时就钻进被窝里，直到过了那个场景才敢探出头来。于是她小的时候一直是短发，齐耳的短发一直保持到遇见了南。 南说她喜欢女孩子有一头飘逸的长发，保持着天然的黑色，走起路来迎着风，好看地飞舞着。维抚摩着留了两年半的长发，把纤细的手指插入发根，然后缓缓地滑到发稍。带下来几根头发紧贴在手上。维喜欢南在做完爱之后，轻轻地抚弄她的长发，把细长而有力度的手指插入她的发根，然后轻轻地梳理，像一把很笨重的大梳子。她喜欢他摩挲着她的长发叫她宝贝。 维说：“南，长发为君留。” 南说：“维。你是我的宝贝儿。” 是的，南，我是你的宝贝儿。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你现在真的不爱我了。维拿起啤酒，大口大口地喝，也许真的是需要酒醉，才可以让自己来忘却一个人和一些事。 维关了客厅里的灯，安静的夜，听不到夏虫的鸣叫。她知道自己是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城市里。是南所在的城市，她开始怀念起在乡下的日子来了。想起那个和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辉，想起辉去广州前的那个有皎洁月光的夏夜。 辉说：“维，我们一起去广州吧。” “辉，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喜欢广州。”维拒绝了。 “维，等我回来娶你，一定要等我。”辉说。 “以后再说吧，我不相信承诺，同时也不需要你的承诺。明白吗？辉，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维很淡定地告诉辉。其实对于辉她只能说这些，也只会说这些了。她一直都是把辉放在大哥的位置上，仅管有的时候会给辉带来误解，但她只是有一种喜欢的感情在心里涌动着。 辉是她的保护神，可以为她和其他的小朋友打架，给她抓好看的花蝴蝶，给她上树掏鸟蛋，钻进桑树林给她采来乌黑熟透了的桑葚，弄得衣服上沾了大块的汁液，回家挨打也不告诉维。辉上了大学之后给维写了好多的信，可是维只是敷衍地回了两封，内容都是关于自己的学习生活的。辉让她考同一所大学，可以照顾她。可是最后维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喜欢画画，她要考美院。结果就考上了，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后来辉大学毕业就去了广州，维和他保持着联系，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彼此，维还是叫他大哥，他也习惯了点头答应。 窗外的夜是静谧的。维站在十三层的阳台上看风景，子夜两点五十二分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野猫发情期的叫声，歇斯底里的叫声，吓了维一跳。心里开始发毛。一个转身，看到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又有南的影子。维想伸出左手去触摸，最后却是没有，她想到那小小密密的刺扎进南肌肤里的画面。 那天在花卉市场，维看中了这一盆仙人掌，因为它开着黄色的花。绿色的厚实的叶片，长满了刺。 “南，我想买下它，你不在家的时候它可以保护我。”维望着南说。 “维，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南掏出钱买下了它。 “我想，如果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就用仙人掌去刺他。你也不例外。”维笑着说，坏坏的眼神望着南，随即低下头，又大笑起来。 南抓着维的手说：“好了，有像你这么恶毒的女朋友吗！” 维问：“南，你真的爱我吗？” 南抬头望天空，然后点头说：“爱。” “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吗？如果你能保证的话，就用手摸一摸这棵仙人掌。”维很认真地对南说。 南伸出左手，用手掌心整个地去包容仙人掌的身躯，一根根细密的刺扎入了他的手心里，维看到他有疼痛的表情。她不舍地看着南，感动地流泪。毛茸茸的小刺仿佛是扎进了她的心里，维爱怜地说：“你真傻，何必真的去做呢，我只是考验一下你。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做。” “维，你不要这样口是心非好吗？”南不开心的说。 “是不是受不了我了。”维看了一眼南。 “没有，维，我现在只是觉得你让我很为难。有的时候感到很累。难道你没有吗？”南看着手掌里的毛茸茸的刺说。 是的，也许南太优秀了，维担心他总有一天要离开她。就像美丽的烟花，在瞬间绽放，亮了整个的天空。最终是星星点点的落下，一切都归于平静。维相信和南的爱情也像极了烟花。而爱情是不可以用什么来衡量的。一旦承诺就有可能成为谎言。 维觉得自己终究是会失去南的。她只不过是南的一个替代品，而那个女人是成功了，她留住了南的心。维觉得和南的相遇一开始就注定了分离，两年前的暑假，维一个人跑到大连去写生。她喜欢蓝色，蓝的天和蓝的海。一种极为包容的颜色，那个夏天她画了很多的关于海的水粉画。 那个阴天的黄昏，穿着白色长裙背着画板的维遇见了南，一个有着忧郁眼神的男子，好看的脸廓，健康的肤色。维心头一亮，也许萍说的很对，今年会有一段浪漫的奇遇，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遇见她的真命天子。 在海水开始长潮的时候，南望着维，出神地说：“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是吗？有很多男人见到我都说我像他们的一位朋友。你是第N位了。”维笑着说，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他们的谈话就这样开始了。很老套的一个爱情故事的开始。后来维知道那个和她很像的女孩子是南的初恋女友—悦，其实维一开始就知道南是因为她像悦，才和她在一起的。很多的男人总是在再次恋爱的时候寻找初恋女友的影子，南也不例外。维想其实南是爱她的，但是在心里有一个她更爱的女人。他无法忘记悦，维强烈地感受到了悦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种障碍，是她一生都摆脱不了的。 维回到卧室，电脑已经到了屏保状态，她按下鼠标，“滋“的一声，出现了南和维的合影，维把它设置成为桌面。维喜欢在午夜的时候到聊天室里坐一会儿，放上一张刘若英的CD，通常它选择一个叫“缘来是你的”聊天室。同时也打开OICQ，隐在屏幕背后看虚拟的头像背后寂寞灵魂的对谈。她喜欢这样倾诉的方式，不需要知道对方的年龄和性别，他们都是在寻找一种感情的寄托。可以随时地离开，回来，可以大哭也可以狂笑。虚拟的网络永远都有它诱人的一面。维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而今天她只是对着电脑发呆。她想也许该给南写信了。 维打开邮箱，有一封未读邮件。看地址，是南在三十分钟前发来的。 维： 我不知道你真的会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真的会和我分手。也许我真的伤害了你。你和悦是不同类型的女孩子，你很善良很可爱，但有的时候却又是那样的霸道和不讲理。你对爱情太追求完美了。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你明白吗？你太爱我，同时也禁锢了我的自由。你在我的口袋里发现的发夹是悦的，那是她和我分手时惟一留给我的东西，你却把它给摧毁了。你总是担心我和悦重新开始，其实在两年前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和她分手了。见到你，我以为又见到了悦，刚开始我是把你当成她的替代品，但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也喜欢你。我爱上了你。当两年后的今天悦再来找我时，我很坦白的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和悦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以为你会明白。 后来，在我工作的时候你总是会打很多电话给我，甚至在我开会的时候，没有办法我只能关机，可你还是打到公司来。你这样做影响了我工作，甚至在我和客户谈判的时候你会问我在哪里？你很不信任我，你的爱让我窒息。 既然你提出分手，那我没有任何的意见。或许我们的爱情真的是缺乏考验的，你最近一拿起电话没有说两句我们就吵架。我很累了，一回家你还要来烦我。也许我们真的需要安静一段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爱你的南 维对着屏幕发呆，她想也许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她还是觉得悦的回来注定是要和他争南的。悦来找过她，让她放弃男。维不喜欢争夺来的爱情，所以她觉得放手是最好的。 维扳起受伤的左脚，伤口的地方涂着红药水，但是还有透明的液体流出来，维想，这个伤口也许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愈合，也许愈合了还是会疼痛。有些东西是可以遗忘的，而有些人真的需要一辈子才可以忘记。也许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可贵，但是为什么不能在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呢？ 维感到头顶有一枚钢钉扎入，很痛很痛，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开始滴答滴答地漏水，明天要找个修理工来修理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