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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的刺猬潜水的鱼
作者：若蓝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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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1-27 21:43:04
1.
我们谈一场恋爱吧。我站在夜里过了十一点的街道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容甜美，目光温柔如水。背景是寂静的城市，风轻轻撩动黑发，一切都完美的无懈可击。站在我面前的男子微笑着张开双臂拥抱我，在我耳畔轻语，知道吗，你是个坏孩子。休 闲居 编 辑
我咯咯的笑出声。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有没有在夜里十一点的空旷街道上对一个男子说过这样的话。其实我也没有，我只是在过了十一点的梦里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我是个睡眠质量差的人，夜里总是做梦。大多数时候我会忘了自己所梦见的，可这次却是清晰的。
周末的午后，和美美走在大街上，美美忽然说，郑宝贝，我要走了，离开这。我正在四处张望的目光收了回来定格在美美脸上，她表情认真，我知道她说了走就一定会离开。我说你要去哪？她笑笑，手指了一个方向，北方。
认识张美美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姑娘，在同一所学校里的同一个年级，我在二楼，她在一楼。放学的时候，她会站在楼下，大声的叫我的名字，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这座南方的城，有我生活了二十年的记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湿润的空气和满目的绿色。
我从未真正想过要离开，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地方能让我像在这里一样生活自在舒适，我想我是一个懒惰的人，不适合漂泊。
美美不同，从来都是独立而果断的。告诉我她要离开的第三天就已经买好了车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她笑着说，宝贝，来送我。
美美隔着车窗玻璃朝我挥手。那座北方的城市里有传言中的风沙和举世闻名的长城，我们的首都，可爱的北京。美美应该会生活的很好的，每个人都是要继续自己的生活的。
谁都不例外。
2.
每个人留在别人脑海里的印象就像是一幅图绘，在你想念她的时候这幅图就会被展开，看到的风景也不相同。在张美美的这幅画里，我看到的是阳光灿烂的街道，和张美美开怀的笑脸。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美美从北方来的电话，她笑着说，嘿，宝贝，有没有想我。我在电话这头一个劲的点头。美美说，这里真的很干燥呀，我的皮肤都起屑了。美美说，我开始想念南方了。
我知道，张美美的想念只是一种纯粹的想念而已，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立刻回到这里。而且，整个城市只有我知道美美离开的真正目的。
每个人都有办法在心空的厉害的时候找点东西填补，而我选择让自己忙起来，例如在一个阳光充裕的日子用手洗干净一大堆衣服或物件，再把它们一件件的放到阳光下面，让湿漉漉泡得发白的手指张开在空气下做深呼吸。心里面没由来的就有了暂时的满足。
我有许多的称呼。身份证上写着“郑暧”，张美美和我奶奶叫我宝贝，大多数朋友叫我暧暧。即使是替我取了正名的父母叫我的时候也大多不用他们最初从字典里翻了N遍之后凑在户口簿上的字。我爸爸喜欢叫我郑大小姐，带着调侃式的。妈妈常叫我猪猪，虽然我并不胖，也不笨。可我喜欢这样的亲昵，每次她这样叫的时候我就会呵呵的笑着眨下眼睛。
其实暧在字典里的解释是日光昏暗，父亲说，暧比爱多了一个日字，也就是天天有爱的意思。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像我父亲这样聪明，找到如此完美的解释。
而锐叫我的时候总带着姓氏，郑暧、郑暧的，似乎这两个字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分开不得。这个我叫他锐的男子和我同年，有一张明朗英俊的脸和一双漂亮得让人羡慕的眼睛。我总是记得我们的小时候，我顽皮得像个男孩子，而锐白皙腼腆的像个漂亮的布娃娃。再次遇到他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长大，改变是再所难免的。我成了一个乖孩子，他变得开朗而豪爽。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时间划过身边的痕迹。虽然如此，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的合拍，我想有一些事情，注定了无法改变。
3.
人生就像是一次远行，灵魂的远行，与地域无关。即使你一辈子都呆在一个相同的地方，时间，心境和人也能勾成变幻的景色。所以人总是在慢慢地成长，渐渐地遗失掉有关于单纯的风景。
于是我喜欢和锐呆在一起，因为我们之间单纯而没有负担。他带我去不同的地方，这个城市里我熟悉的或陌生的街道和角落，两个人，一辆车，让我感觉是在旅行。在他身后的时候，内心因自在而塌实。我们像两个贪玩的孩子，肆意的在自己的世界里快乐着。我们吃草莓味的棒棒糖，在水族屋里看游来游去的彩色热带鱼和缓慢爬行的巴西龟，看彼此脸上的纯真笑容，一切似乎回到了童年，连周边的空气里都散发着糖果的香气。
我是个偏爱甜食的人，喜欢所有带着甜味的精致小点心和糖果，那种味道很温暖，常常伴着水果清香或奶香，让人惬意。于是在我的挎包里和抽屉里，总能找到糖果，各色的口味，各色的形状，总能诱惑我的味觉。
楚小雨是一个有着糖果般甜蜜嗓音的女孩，喜欢甜甜的叫我暧暧，娇小可人，通常会让人产生保护欲，常常在阳光灿烂的午后，打通我的电话。暧暧么，我是小雨，你在干嘛呢。没事吗，过来坐呀，我这有好东西。
楚小雨开了一家小店，卖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饰物，她总能找到一些好东西来吸引女孩开开心心的掏出钱把它们带回家。我每每都上她的当，总把自己可怜巴巴的钞票心甘情愿的掏出来换那些各色的漂亮的小东西。但楚小雨对我一向慷慨，通常都打折扣，半卖半送的让我搜刮。我常坐在她的小店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我依然会整夜的做梦，醒来之后脑子里只留下零星的碎片，无法拼凑。
张美美从北方写了信来，她说，亲爱的郑宝宝，见信好。我是十分想念你的张美美。美美告诉我，她在北方每天都很忙碌，大清早要去挤公车还得换地铁，即使如此还不能保证不迟到，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才写几个歪歪斜斜的字给我。郑宝贝，记得回信给我，我累了，回家不做饭，准备吃泡面。我好怀念我们的糯米小汤圆，下次我回来，你请我好不好。
4.
其实再坚强的人面对感情也会变得柔软而脆弱，在美美的身上我印证了这一点。我今天又见到了他，预料之外。我们坐的位置离他不远，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依旧是那张淡然的脸，看不出太多情绪，任由女人把琥珀色的液体一次次倒满，再举杯喝光。我没有把看到的事告诉美美，她去北方就是想忘记一些事开始新生活，我不想她再被过去牵扯地不能前行。
记得美美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并不能单纯到仅靠
一点点感情就可以维持的。
可是，单纯，单纯不好吗？
关于锐，他总是坦诚的让我感动。我从不回避内心对他的感情，我知道我喜欢他，但仅仅是喜欢而已，纯粹而简单。我依旧认为我们能够这样一直陪伴。仍旧跟着他去不同的地方，听他在KTV里唱谢霆锋的《一击即中》，和他的朋友们笑着聊天。在他身后，把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偶尔，凌晨一两点，听他问，你睡了吗？
我对你关心/你对我关心/同样发觉有了记褂感觉/复式的快感/我变得天真/同样你也变天真/同样发觉这个世界很美/相恋的世纪/
5.
四月末，熙攘的街道。锐突然问，郑暧，你说，我们能不能谈一场恋爱。我的心忽地被提起再落下，开始忐忑。锐在电话那头笑笑，很吃惊吗，我只是突然想问问而已，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的。或许，你可以当作我什么都未提过，反正，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没有勇气面对变故，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和他进行一场恋爱，我对所谓爱情不抱太多希望，总是用疑惑的眼神猜测它真实存在的可能性。我担心受伤，害怕失去锐这个朋友。
我们依然见面，空气里纯真的来自童年的味道里掺杂进其它，变成另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无法捉摸。我努力忘记他说过的那句话，可一切似乎有一些不对了。
然后，开始了夏天。
日复一日的炎热，刺眼的阳光，令人挥汗的温度。
张美美的信依旧不断，我们在信里谈论着周边。我总是无法准确的找到词汇来形容我现在的日子。于是张美美问我过的好吗。我只能告诉她，还凑合吧，说不上好坏。
美美，我站在水中央，有人邀我乘船上岸，可我无法确定我们能不能到达彼岸。我总是举棋不定，担心失去，害怕受伤。虽然我一再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去面对生活，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贪婪胆小又自私的女人。
楚小雨还是会打电话给我，甜蜜如糖果的嗓音熟悉的叫我的名字。暧暧么，我是小雨，天气真热呀，过来坐吧。于是我会在空闲的时候顶着大太阳钻进楚小雨的小店里，听风扇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趴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听楚小雨谈论这样那样的事物，看她微笑着和讨价还价的女孩子们周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并继续的很好。我却在这个夏天里被气温蒸得混沌，常常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正在做什么。
和锐的见面变得少起来，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开始胡思乱想，总是忽然的想知道此刻的他在哪里，会在做什么。猜测将来和他恋爱的女子，是否有和我一样的黑色长发，没由来的嫉妒起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来。可你犹豫着不坐的那条船，并不会长久的停下来等着你。
但有艘船的确停了很久，他总是说，郑暧，你想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选我。我每次听着然后告诉他，王涛，你如果要等我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他总是无所谓的笑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并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虽然我大抵算得上是个乖孩子，其实骨子里是倔强且任性的，既不温柔也没有太好的脾气，也无倾城之貌。或许我身上有他迷恋的气息？否则他怎么会一直都不愿意放弃。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6.
你的心是一所公寓，上上下下的住着人的时候太拥挤，我会不习惯。房间空了，我又得时时刻刻担心着还会有谁搬进来。我需要的是一个单间，不需要多大，不需要邻居，只容纳我一个人。
我在电话里对锐说这些的时候，他沉默着不说话，然后笑笑。可是我却一心盼望着他会笑容温暖的对我说。郑暧，你要的房子做好了。于是我搬进去，长久的住下。要不他干脆告诉我他造不了那样的房子。我也好彻彻底底的放弃，不用再徘徊不定。
我始终相信时间会知道一切，再错综复杂，假以时日都会有结果。记得那天的黄昏很美，夕阳的余光是昏昏的暖色调，温温柔柔地在街道上洒开。我见到那个女子咖啡色的长发在风中招展，唇涂成深冷的紫色，脸上是无所顾忌的表情。她坐在我熟悉的位置，手缠着他的腰，不像我总放进自己的口袋。这看起来似乎是灵验了我的设想，终可以做个了结，可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或许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锐。但每个人都有放弃的权利，怪不了谁。
我又开始做梦，有情节的。看到自己和锐一起搭车，旧式的大卡，在蜿蜒的公路上爬行。我提着的大堆行李和他一起坐在露天的车斗里，我们沉默着，周围静的可怕。他忽然伸手把我紧抱的行李扔了下去，脸是漠然的。我连忙跳下车一件件的拾，他在一旁冷笑，随后车子开动了，只剩我一个人抱着东西愣愣的站在原处。
我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
7
人的感情有时候连人自己都无法驾驭，它总是自由的疯长，你想要它出现的时候，它不见了踪迹。它出现了，又总是让你无法确定。等到你确定了，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悲哀。
王涛问我：郑暧，你要和什么样的人恋爱？不知道。小暖，你有没有想过把机会留给我。
我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和你谈一场恋爱。他依旧装做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我们继续做普通的好朋友。但我知道他依然在坚持，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放弃。虽然有人追求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但我并不觉得享受，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而不是一个与我毫无瓜葛的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人长大了总喜欢把单纯的事变得复杂，朋友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归结到爱情上来。我开始怀念以前无所顾忌的日子，不用像现在这般小心奕奕。
某一天，王涛找到我。暖暖，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你说我去不去。我正对着电脑大剁俄罗斯方块，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他。去吧，去吧，说不定会认识一美女。他晃到显示器旁，用手撑着桌子看我。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真的不在乎？我拨开他的手，糟糕，糟糕，没救了，都是你害的。他脸一沉，转身离开。妈妈问我，猪猪，小涛怎么了。我摇摇头，问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可我真的无法对他产生恋爱所需的感觉。
也许，对于爱情我还太幼稚，幼稚到迟钝。
8.
渐渐有了秋天的味道。
亲爱的美美，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我开始穿薄外套，早晚有些凉，我还是常常想念有你陪伴的日子，答应我，一定要在冬天过完之前回来看我。我和那艘船注定了无法共同到达彼岸，因为我们的彼岸在不同的方向。
秋天里总是下雨，气温忽高忽低。难得晴天，我依旧会洗一大堆衣服和物件，把它们晒在阳光下面，摊开手指在空气里做深呼吸。我内心平静，没有波澜，安静自在。
楚小雨的店里，开始卖一些丝巾和看了让人觉得温暖的发卡。我常坐在小店里看女孩子们把它们围在脖颈，或卡在各种颜色的头发上，脸上是略略兴奋的表情。有时候我会羡慕小雨，开一家小店，不需要踩着点上班，不需要拿人钱财服人支使。自由自在的，多好。或许每个人都有另旁人羡慕的一面，只是另一面是什么，也只有自己清楚。
我和锐的碰面愈来愈少，有时候隔几天通一次电话。我们之间正在发生一些变化，害怕的终于还是没有因为逃避而避免发生。我们做不了恋人，也无法像最初一样维系单纯的感情。我总是无法让生活像预想的那样发展，或许每个人都不能。我一个人推着坏了的单车走在街道上，无意中遇到了王涛，他牵着女孩的手，表情甜蜜。他见到我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和尴尬，我冲他笑笑，然后从他们身边经过，内心升腾出一些复杂的滋味，应该是虚荣在作祟。
9.
我还是终日的，在这个城市里穿梭。
像一条鱼，但是只能潜水。
亲爱的美美。我是想念你的郑宝贝，不知道你在北方过的好不好。我在这里的日子还在继续，我还是常常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以为我很理智，设想得很周全。可我现在才发觉自己两手空空如也，原来我什么都得不到，就算我多不愿意，还是已和那段单纯的感情举行了告别仪式。我失去了我的伙伴，失去了喜欢我的人，没勇气去喜欢别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停止整夜整夜地作梦。
持续的好天气之后，开始下雨，整日的不停。夜里，我一个人撑着伞路过水族屋时，忽然想起了有关于从前的记忆。那些小鱼们在硕大的方型鱼缸里照旧自在的游，世界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改变而有何变化。锐说的没错，一切都还在。唯一变了的，是我们。
编辑: 慕荣楚楚